PFRFFCT——是我在越洋電話中被告知老畫家詹錦川完成了他那件 100號作品的第一反應。接著就開始得意的在我陷害朋友的記錄上加記一樁。
話說老畫家遷居龍潭之後正是如魚得水(我想用如龍戲潭應更為貼切)。在他不作畫時,大約可以用「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來形容。由於他那高濃度的親和力,很快的吸引了附近的一群藝術工作者,使原本已經隱然成型的龍潭藝文圈具體成了一個活力充沛的磁場,其影響力甚至遠及台北。兩年前,我有幸應邀親炙了老畫家的熱情。他畫室中洋溢的陶然氣氛讓我想起了 COURBET那件完成於 1855年長近六米的巨作—-畫家工作室。撇開該畫的政治意涵並曾被拒於展覽會門外的枝節以及畫家自道的寓意不談,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畫面右邊那群畫家的朋友們。我想如果老畫家也能把他的訪客一一入畫,那精彩的程度一定不遜於那枯坐角落專心看書的波特萊爾和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的那個……。許多語言團體都有著不同的數字迷信,但對於100卻是鮮有負面評價。更何況這麼豐富的內容沒有100號是收納不下的。對了,就是100號!心意既決,也籍著幾分酒意壯膽,我提了建議,老畫家也在酣然中爽快的答應。只是幾天之後他還是打來了議價的電話。他的策略是從50號開始加碼,我則是堅持慣常童叟無欺的不二價原則。最後還是以100號定案。題目是:龍潭畫室的朋友們。(雖然結果只畫了畫室,可是我深信他絕不是偷工減料。顯然他已經發覺若照原定題材非200號不能全功)其實我的堅持有點自抬身價,他大可不必理會我的。但是也由他的理會而凸顯了他的可愛。
曾試圖想像他作該畫的景況:是否帶著些許醉意鼓起如高更所謂像要打破玻璃卻不怕割傷手指的激情;或是深思熟慮的以他一貫的冷靜透過層層的堆砌把一切實體與想像轉換成他自己的語言。針對一種畫家常臨的困境,高更曾經提醒:當畫家面對畫架時,他不是奴隸。他不必受制於過去或現在,也不必受制於自己或他的同儕。他就是他自己,一直是他自己,他永遠應該是他自己。可喜的是,這種別人得來不易的自由,在老畫家竟是不假外求的本然,因此他形諸於外的和易天真是許多人無法企及的。特別是經歷了這次的挑戰之後,更昭顯了心理上的寬舒與游刃有餘的從容。技巧上也由於尺幅的加大,驅動了他在時間體能及精神的擠壓下加快筆觸的節奏而將一些肌理上的乾澀感一掃而空。追述往事,最後要用來做為結語的兩個字仍是:完美!
林勤霖 依囑謹誌 1999. 11. 18
寫於加拿大維多利亞島.北荒小書齋